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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山水的人

作者/钱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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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桐庐,需要沿着一条江,去看一座山。站在江边看山,看一座山,山后有山,山外有山,层层叠叠。山上长云,云外有云,叠叠层层。云上还有天,天外还有天,如果目力足够宽广、辽阔,会发现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和所有光亮的风景一样,无边无际。站在山上看江,江中是水,水中有山,山上有云,云外有天,分不清水是山,或山是水。不说这山是什么山,这水是什么水,站在桐庐的山水之间,我,只是一粒尘埃。沿着这一卷山水,往前走两千年,可以去看一个汉人。不是汉族的汉,是汉朝的汉。这个汉人,披着羊裘,在这里钓一江山水。看严子陵,容易恍惚,究竟是在一卷山水间看一个人,还是从一个人的眼中看一卷山水。那个年代,华夏大地之上风起云涌、群雄逐鹿,争抢一片江山。这个人,放下了庙堂之高,回到了一卷山水。坐在江边,有人说,他是在钓鱼,或在钓人。我说,他是在钓一卷山水。这是一个心怀山水的人。心怀山水的人放下了江山,在这一卷山水中悠然地活到了八十岁。那个得到了江山的人,活了六十岁,最终,也没能握紧江山。在人均寿命只有三十几岁的秦汉时代,活到八十岁,严公几乎是一个奇迹。因为山水,所以绵长。我沿着一条江去看一座山,江边有树,树上有果,果上有鸟。果是白桐果,开着口,口中吐出长着白色翅膀的蒴果。白花梧桐是一棵好树,春天开一树花,开得轰轰烈烈。夏天撑一树叶,投一片荫凉。到了秋天,抖落一身黄叶,留了一树蒴果,远远看去,一树繁华,丰收的模样。要在过去,可截取中间一段木,制成一尾琴。可把这一尾琴置于一江水、一座山、一片云之上,轻轻弹奏。好像是以指尖弹奏着一条江、一座山、一片云,关于山的水的云的清音便轻轻流淌,天地成为一个硕大的音箱,于是,曲为天籁,不似人间。白桐不是青桐,但都是梧桐,都能容纳天地清音。所以,我愿意把它们混为一谈。《诗》说:“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凤凰是神鸟,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严公不栖于庙堂之高,却愿意回到一卷山水,或许,与这白桐相关?桐上有鸟,不是凤凰,是白头翁。白头翁很年轻,鸣声清脆,可惜白头,刚一出生就老了。我不清楚它为谁白头,为何白头?只是看它停栖在白桐之上,与枝上长出的蒴果无异。在树下仰望,这鸟,就是白桐结出的最好的果实。和白桐的种子一样,长着翅膀,会叫,会跳,会在山水之间飞翔。如此说来,这也是一只心怀山水的鸟。心怀山水的鸟,视线会更加辽阔一些,飞得会更远一些。因为心怀山水,一个人也会显得更加丰厚一些。怀得下山水,自然也怀得下一颗种子的飞翔与生长。如此,严公的内心,除了有山,有水,有云,还应该有梧桐,有鸟,有鱼,有万物生长。想象这样一个内心丰厚的人,披着一身裘衣、坐在山水之上垂钓画面。有人说,严公不应着羊裘,应披蓑衣。我不说蓑衣作为隐士的形象晚于秦汉。我只说,重要的不是着羊裘或是披蓑衣,而是心怀山水。心怀山水,给山水穿一袭羊裘,挡得住寒也挡得住热,挡得住万箭穿心的目光。内心禅定的人,不是身穿袈裟,而是心披袈裟。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虑。心披袈裟,内心安定。对严公而言,山是袈裟,水是袈裟,草木万物皆是袈裟。若把“袈裟”二字,换成“羊裘”,换成“蓑衣”,是同一个道理。真正内心笃定之人,不会因一件衣服而改变。对严公而言,心怀山水,穿羊裘或披蓑衣,穿或者不穿,并无二致。宋人范仲淹,较严公迟来一千年,面对这山、这水,慷慨而歌∶“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我较范公,又迟了一千年。我不会诗,亦不会歌,满怀感慨,却只能看山,只能看水,只能浩叹与景仰:山高水长!这山,是富春山。这水,是富春江。沿着富春江,去看富春山。站在富春山上,看富春江,看严子陵钓台。一座山、一条江,因一个人,流传了二千年。如此,是山长,水长,还是人更绵长?一个心怀山水的人,竟可与山水一样绵长。若无严公,这山便不是这山,这水也便不是这水?如此,我不是去看一条江,不是去看一座山,而是去看一个人。因这山,这水,就藏在一个人的内心。看一个人,便是看了一卷山水。如此,在桐庐,我只是看了一个人,一个叫“严子陵”的人,顺便,看了他内心的山、内心的水。真正遥慕啊!“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听范公高歌,这遥慕瞬间穿越二千年的时空,回到汉朝。余生,我是想要做一个心怀山水的人的。即便山不够高,水不够宽,内心有了一些山、一些水,人生便会辽阔一些、丰厚一些。如此,虽是身在冬日,站在富春山上看富春江,心头,亦是一片春色!作者简介

钱金利,笔名半文,曾在《散文》《散文海外版》《山花》《星火》等发表习作,部分作品被收入《中国散文年选》等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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