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继续我们的东京之旅，在东京中央拍卖的库房，我们看到了一对出自日本贵族世家细川家族旧藏的精美中国古画，一图中画桂花飘香，树下一白兔仰望长空，另一图绘山石下对兔惬意相依。

东京中央春拍

明吕纪狡兔傲秋野图对幅立轴设色绢本

×66.5cm×2

估价：JPY8,,-10,,（约合44-55万人民币）

整幅作品设色秀丽，洋溢着浓浓的诗意，而如果观赏细节，三只小兔体态拿捏的准确到位，得几分宋画写实之神韵，兔子皮毛以细笔一一画出，具有柔软的质感。一旁的落款为——吕纪。

说到吕纪，他与边景昭、林良齐名，称得上是明朝一代最有名的花鸟画家之一，而如果不了解明朝宫廷绘画的历史，您会觉得，吕纪有可能是有明一代身份最为特殊的绘画名家，因为作为一位画家，吕纪的正式职务可能更有震慑力——他是一位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指挥使是一个怎样的职务呢？拿一句最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大特务头子。

明初，置拱卫司，秩正七品，管领校尉，属都督府。后改拱卫指挥使司，秩正三品。寻又改为都尉司。洪武三年，改为亲军都尉府，管左、右、中、前、后五卫军士，而设仪鸾司隶焉。四年，定仪鸾司为正五品，设大使一人，副使二人。

——《明史》

锦衣卫是明代专有军政特务机构，其前身便是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锦衣卫设立之初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朱元璋为了杀功臣所用，如头两位锦衣卫头子毛骧和蒋瓛便成为了洪武朝两个最大型杀戮功臣案——胡惟庸案和蓝玉案的大功臣，但这两位大特务之后也分别被朱元璋赐死了。朱元璋在把功臣杀得差不多了以后一度废除了锦衣卫制度，但到了永乐年间，发动靖难之役从侄子朱允炆手里硬夺过江山的朱棣为了巩固其统治，又恢复了这个特务机构。此外，这位永乐大帝还创造性的发明了一个叫做东厂的特务机构，一般，锦衣卫的首领称指挥使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而东厂的首领则是传说中武功很高的太监了。（到了明后期，东厂的势力就要明显超过锦衣卫了，所以武打片里面，东厂的太监往往才是大Boss）

在正史的记载中，有明一代的锦衣卫指挥使基本上没有干过什么特别的好事，有过的记录不是害死大臣，行贿受贿就是勾结宦官作恶（大象印象中，《永乐大典》的主编大才子解缙就是被锦衣卫给害死的）。

前两年，大象看过一部张震主演的武打电影《绣春刀》，讲述的是三个锦衣卫的下级武官在险恶的政治局势中艰难求生的故事，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有血有肉有感情的锦衣卫。而锦衣卫的指挥使居然是明朝一代最为顶尖的花鸟画家，或许会让人觉得十分新鲜吧。除了东京中央春拍的这对兔子，我们还是一起欣赏一下这位弘治年间的锦衣卫指挥使的大作吧！

历史记载，吕纪生于成化十三年的年，其绘画风格近学明代中早期的宫廷画师边景昭和林良，远则师法南宋院体绘画，并形成了自己的创新风貌。

如今存世的吕纪作品大约有两大类，风格迥异，一种工笔重彩，精工富丽，多绘凤鹤、孔雀、鸳鸯，既具法度，又富生气。另一类为水墨写意画，粗笔挥洒，简练奔放。如今的主流观点认为，这样的风格改变主要还是为了迎合两朝皇帝不同审美口味的需求。明中期的成化和弘治两位皇帝都称得上是有明一代审美品位较高的帝王，吕纪生于成化朝，到弘治年间入值仁智殿，官至锦卫指挥使，他后期设色浓丽，工笔精致，极为符合宫廷装饰的需要，显然，这样风格的改变是为了迎合弘治皇帝朱祐樘的口味所作了。吕纪传世作品中，以设色工笔的宫廷风居多，我们在东京中央库房所看到的玉兔显然属于后期极具宫廷趣味的那种了。

明吕纪《桂菊山禽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这幅藏于北京故宫的《桂菊山禽图》是吕纪同志典型的宫廷风貌的作品，洋溢着浓郁的春晚风格，桂花枝头上，两只八哥相对鸣叫，树下三只绶带鸟争啄一只虫子，整幅画面尽管鸟儿众多，但布局十分恰当，一眼看去便是浓浓的生机，鸟语花香。用于宫廷装饰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吧。

明吕纪《山茶锦鸡图》北京市文物局藏

这幅作品称得上是吕纪工笔重彩作品的代表作了，锦鸡的勾描用色刻画得细腻入微，栩栩如生，花卉都用了双勾填彩。树下树上各一对鸟儿成双成对，寓意吉祥。说一句完全的题外话，弘治皇帝可能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一夫一妻的皇帝了（只有一位张皇后，没有纳妃），扯远了。

明吕纪《雪梅集禽图》天津市艺术博物馆藏

吕纪的存世作品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描写的冬天的雪景，但是吕纪笔下的冬天同样生机勃勃，这样才符合弘治中兴的核心价值观嘛。图中，雪地上两只锦鸡似乎在捉迷藏，积雪的树干上，一群麻雀仿佛在欣赏雪景。画中梅花和山茶都已经盛开，这在古时可能是最具生命力的雪景图了。

明吕纪《榴花黄鹂图》南京博物院藏

两个黄鹂鸣红榴，典型的院体风格！

明吕纪《牡丹锦鸡图》中国美术馆藏

这幅也称得上是吕纪存世作品中的精品了，图中锦鸡喜鹊相应唱和，看着画面，仿佛能够听见春天令人欢悦的鸟语花香。这幅作品原为邓拓先生旧藏，后藏于中国美术馆。

明吕纪《梅竹山禽图》浙江省博物馆藏

相比较前面几幅的热闹，这幅雪景图尽管仍然富贵气息浓郁，但显得十分的温馨，画面的焦点自然在于雪地上的一对锦鸡，似睡似醒，依偎御寒。

明吕纪《春寒幽鸟图》上海博物馆藏

和东京中央春拍的《狡兔傲秋野》类似，吕纪花鸟画中的树石粗放刚劲，但画面主体的动物却用工笔设色细致刻画。这幅作品中有雉鸡、白头翁和蜡嘴雀三种鸟儿，所用笔法都各有不同，显示出吕纪花鸟画极为扎实的功底。

明吕纪《柳荫白鹭图》山东省博物馆藏

在吕纪的宫廷风作品中，这幅白鹭在勃勃春机中显得十分清新雅致。

明吕纪《雪柳双凫图》上海博物馆藏

这幅作品很好的体现了吕纪作品中的刚柔并济，遒劲的老干和积雪的柳条被刻画的十分到位。图中两只肥硕的野鸭令人印象深刻，可能是过春节吃肥了吧，嘿嘿。

明吕纪《残荷鹰鹭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吕纪的花鸟画并非完全都是充满富贵气的主旋律题材，有时候也上演一些惊悚片，而这样的作品可能更偏向于早期。如这幅北京故宫所藏的《残荷鹰鹭图》其风格更接近于活跃在成化一朝的著名宫廷画师林良，这也似乎有一点印证了成化和弘治两位皇帝欣赏花鸟画的口味可能真的很不相同了。画面中，一只苍鹰气势汹汹的袭击下方的白鹭，白鹭仓皇向荷塘中逃去，看看似在劫难逃了。画面中萧瑟的残荷似乎也烘托出了这一悲剧结局了。但这样的画，或许弘治皇帝朱佑樘不太喜欢吧。

明吕纪《月明宿雁图》江西省婺源县博物馆藏

这幅作品也应是吕纪偏早期一点的作品，类似林良的风格，但画面显得更加的寂静优美，笔法也十分的细腻。

明吕纪《竹枝鸲鹆图》沈阳故宫博物院藏

这幅作品应该也是吕纪偏早期的作品，大象印象中吴门的沈周和唐伯虎都有类似题材的作品存世，相比较前面所看到的设色工笔，这幅八哥文人气息浓郁得多了。吕纪存世作品本来就非常少，而这样的水墨纸本更是少之又少了。此画留有吴湖帆潘静淑夫妇的收藏印。

明吕纪《南极老人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吕纪笔下的人物画也是非常罕见的，这幅南极仙翁长头大耳短小身材，倒是和《西游记》中的描述十分的吻合呢。

看过了吕纪传世的这些作品，我们回头再来聊聊他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了！

很显然，一生以绘画为生的吕纪不太可能因为武功高强或者办了某个大案立功而被弘治皇帝重用提拔为特务头子了。在历史上，弘治皇帝称得上是一位明君，开创了明代中期的中兴局面，和朝政纷乱时期相比，弘治朝的东厂、锦衣卫可能是明朝一代中最碌碌无为的了，历史记载，弘治时期的锦衣卫大首领牟斌同志非但没有到处惹麻烦，还救助忠臣，在明朝当权的锦衣卫官员中同样显得十分另类。

事实上，在明代中期，皇帝封赏内廷画师的常用办法便是在锦衣卫中安排职务。因为相比较其他的部门，锦衣卫官员并没有名额限制，容易安排职位。如和吕纪齐名的成化朝宫廷画师林良当时也被升任为锦衣卫指挥、镇抚，值仁智殿。这些宫廷画师领着锦衣卫的职位，但却不干锦衣卫的活，手上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拿着不菲的俸禄，而且由于锦衣卫的特殊地位，他们则能够经常得到入宫作画接近皇帝的机会。整个明代，成化、弘治两代皇帝都是十分喜爱和擅长绘画的，在这一时期，明代的宫廷绘画达到了顶峰，锦衣卫画宫廷绘画，成为了明代中期一道特别的风景了！

从之前的介绍来看，尽管史书上对于吕纪的生平介绍不多，但是吕纪先生在入职宫廷后大胆求变，讲艺术，讲政治，画出了迎合弘治皇帝喜爱同时有有着极高艺术水准的花鸟画，从吕纪先生所授得的锦衣卫高级职务看（锦衣卫指挥使大约相当于三品官员了），皇帝对于他的绘画应该是相当相当满意的。“林良吕纪，天下无比”，成化朝的林良，弘治朝的吕纪，两位明中期的锦衣卫首领成就了整个明朝花鸟画的巅峰！

东京中央春拍

明吕纪狡兔傲秋野图对幅立轴设色绢本

×66.5cm×2

估价：JPY8,,-10,,（约合44-55万人民币）

日式装裱

原装老木盒

我们再一起来说说这位吕纪先生和日本的渊源了。吕纪的花鸟绘画风格气势宏大，在日本有着众多的粉丝，在江户初期（相当于万历年间），已经有不少吕纪的作品流入日本。在整个江户时期，吕纪的花鸟画创作甚至对日本的屏风画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而这对狡兔傲秋野图便来自于日本望族细川家族的旧藏。

说到细川家族，不得不提到的便是十六世纪精通和歌和茶道的儒将细川藤孝，他在乱世之中作出惊人准确的站队选择，先后追随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精确的踩点使得细川家族维系了数百年的荣耀和辉煌。细川家族历来有着风雅的文人传统，数百年来手稿、古籍、书画、古董收藏家底深不可测。这对吕纪佳作的盖盒题跋证明了它的显赫出生：天保五（），细川越中守，柳御隐居，左京太史授より御到来。添帖俯彰有院御用。上之部。二幅对狡兔傲秋野图。吕纪笔。值得一提的是，盒中还有江户后期狩野伊川院荣信（-）的鉴定证书，伊川院荣信是木挽町家狩野派第八代绘师，在盒中的纸条上，荣信写道：二幅对狡兔傲秋野图致一览口处。吕纪正笔。口毕。伊川法眼。戌九月九日。荣信。且不论日本绘画名家的鉴定意见是否百分百权威，但这至少说明了这对十六世纪初的中国明代绘画至少早在多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经东传到了日本，并被日本的名门望族所精心收藏了起来。

最后，我们一起来说一说吕纪绘画的市场价值，在前文中我们已经提到，吕纪的存世作品非常少，我们所列出的这些吕纪作品已经占到了内地馆藏吕纪的相当一部分了。而近二十年来，在拍卖市场上出现过的吕纪真迹寥寥无几。

这些年来，市场上几乎唯一一件开门没有争议的吕纪作品出现在2年的中国嘉德，上海藏家刘益谦先生以.6万元竞得了这幅《红梅斑鸠图》，它曾经著录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国画》中，也在八十年代的《中国美术辞典》中作为插图使用。2年中国古代书画的行情还没有启动，因此，近万的价格在当时不算是一个低价，但如今回头来看，在后面加上一个零也难以买到这样的一幅作品了，毕竟吕纪的真迹在市场上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之前我们曾经提过，吕纪的不少作品东传日本，而吕纪笔下的兔子，又是太特殊的题材了！最后再请朋友们一起欣赏一下我们制作的视频吧！

东京中央春拍

明吕纪狡兔傲秋野图对幅立轴设色绢本

×66.5cm×2

估价：JPY8,,-10,,（约合44-55万人民币）

东京中央春季拍卖预展时间：.02.27~03.01拍卖时间：.02.28~03.03地点：东京圆顶饭店璞利斯姆大厅

猴年全新出发！

预祝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