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园林,不管是颐和园这样宽阔、恢宏的皇家园林,还是小巧、精致的江南园林,现在都已经变成游人如织,只供参观游览的公园,所以里面的花草树木也都变成了只可远观,不可亲密接触利用的观赏植物。而在以前,园林是真正有人生活在里面的,园林的主人常常过着一种和一般市井世俗的生活不一样的,有文化底蕴的精致风雅的生活,而种植在园林里面的花草树木,除了观赏,主人们还常常会利用来给日常生活增添风雅的情趣。所以,在作为园林专业的植物学老师的教师生涯中,我固执地在课堂上不停地提到观赏植物在日常生活中的种种利用,或是餐食,或是泡茶,或是赋香,或是药用、或是染整……,总觉得,园林中配置的植物如果不但美丽可赏,还能被主人在日常生活中不时利用起来,才是真正有园林价值。试想一下,在这大暑天里,园林中种着一池香远益清的莲荷,主人不但在池边赏荷,室内瓶插荷花观赏,还在日常生活中各种对荷的利用,该是多美多惬意啊!

荷花(曹莺倩画)

荷花Nelumbonucifera,睡莲科挺水花卉,别名莲花、芙蕖、芙蓉、菡萏、藕花。据说,它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花卉,亿万年前就出现在地球上。记得读中学时曾听说一则新闻,考古挖掘出的千年古莲子尚能发芽,感觉如神话一般,但这却是事实。其实早在明朝就有古莲发芽开花的记载,据明人著《北游录记闻》(卷五十五)记述:“赵州宁晋县有石莲子,皆埋土中,不知年代。居民掘土,往往得之数斛者,状如铁石,肉芳香不枯,投水中即生莲。”上世纪我国及日本多地也曾找到许多已有一千多年到二千多年的古莲子,经过科学家们的精心培植,也都开出绚丽的花朵。

出土的千年古莲子

我国是世界荷花重要的原产地之一,荷花文化灿若星河,源远流长。中国自古热爱莲花,作为中华本土宗教的道教,莲花自然是道教的象征之一。莲花在道教象征着修行者,于五浊恶世而不染卓,历练成就。荷花与佛教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佛教认为荷花从淤泥中长出,不被淤泥污染,又非常香洁,表喻佛菩萨在生死烦恼中出生,又从生死烦恼中开脱,故有“莲花藏世界”之义。按佛教的解释,莲花是报身佛所居之“净土”,可见莲花已成为佛教的象征,所以菩萨要垫以莲花为座。佛教中的莲花,包括了荷花和睡莲的不同种类,只有大乘佛教的佛像座用荷花。莲花出污泥而不染的圣洁性,象征佛与菩萨超脱红尘,四大皆空;莲花的花死根不死,来年又发生,象征人死魂不灭,不断轮回中。中国从隋朝起开始有插花,最早就是从佛前供奉莲花开始的。

有关荷花,中国历代的文人雅士有着无数的溢美之词,早春荷叶初展:“小

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盛夏,更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到了秋冬,还能“留得残荷听雨声”,中国文人的含蓄的浪漫在诗句中表达的淋漓尽致。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质,也使得它一直成为中国文人雅士心目中的君子之花。

留得残荷听雨声

荷花栽培历史悠久,千百年来形成了许多品种,红黄白粉都有单瓣和重瓣品种,还有杂色的。

两朵花像双胞胎一样相连的叫并蒂莲,象征着夫妻恩爱。

说起赏荷,最羡慕的就是杭州人。夏日里漫步在西湖,十里荷花清香醉人,欧阳修在《采桑子》一词中写道:“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不过,比起赏花我似乎对荷的利用更有兴趣。莲子,藕可食用实在是很家常,夏日里,江南人家的餐桌上,藕丝藕片藕尖经常见,这是用的嫩藕。等西风起,藕老了,挑粉粉的品种,煲上一锅排骨,在秋天的寒风中,吃上一碗,真的是暖到五脏六腑。

至于莲子糖水,桂花糖藕更是我的心头好。

新鲜龙眼上市的时候,不妨精心煲一款应季糖水:龙眼莲子汤。莲子加冰糖煮至酥而不烂,新鲜龙眼剥壳去核,熟莲子嵌入龙眼,再放入煮莲子的水煮沸2分钟即得,出锅前再加一勺糖桂花,更是美不可言。

如果是做茶点,可以煮干的桂花糖莲子:冰糖水刚淹没莲子,小火煮到莲子酥而不烂,大火收干糖汁,快干时加进桂花,翻炒,让其裹在莲子上即可。

桂花糯米糖藕

去江南风味的餐馆,必点的小食就是桂花糯米糖藕,因为喜欢,自己就琢磨着做,几次实践改进,现在味道已不亚于店堂手艺了:糯米浸泡半天,滤干拌一点糖,老藕去皮,切断,灌入糯米,再用牙签把切口固合入锅。先用食用苏打水煮沸5分钟,倒去碱水,等藕发红上色,再换红糖水煮约1.5小时,捞起藕,切片摆放盆中,锅中红糖水大火收浓稠后,洒入桂花略煮,浇汁于藕片上即成。

除了可以食用的莲子与藕,我还喜欢用的是荷叶。江南水乡的人,荷叶在日常生活随处可见随处可用。不爱带雨伞戴草帽的孩子们,随手扯一张荷叶顶头上遮雨挡太阳;家庭主妇上菜场,在没有塑料袋的岁月里,鱼贩们会随手用一张鲜荷叶,裹着鱼虾递给你,吸着熟悉的荷香,鱼虾们会更久地鲜活着;中国人在食物蒸煮中,也常常利用荷叶包裹,平凡无奇的食物,一经荷叶包裹,染上荷香,立马变得有气质高大上起来。犹记得小时候从无锡回老家太仓,那时交通不发达,同在苏南,却要转两次车,花费半天多时间,不过年幼少出门的时候,所有的旅途和等待似乎都被新鲜和热闹充塞而变得有趣,尤其在常熟长途车站的边上,一家点心店里的肉包子,喧喧腾腾用干荷叶包着,每次总要买上几个吃,包子什么味忘了,但是热包子薰出的荷香却记忆犹新。广式点心中的糯米鸡,江南名菜叫化鸡,无不是用荷叶包裹着做出来的美食。夏天熬粥,用一张鲜荷叶权充锅盖,熬出来的粥绿莹莹带有淡淡的荷叶清香,分外诱人。

说到古代文人的消夏方法,不能不提“碧筒饮”。盛夏时节,荷花开时,采摘新鲜阔大的荷叶,把美酒倒入荷叶,以簪子刺穿叶心,使刺孔跟空心的荷茎相通,将空心的荷茎弯成象鼻状,从茎的末端吸酒。这种饮法,就叫“碧筒饮”。据记载,三国时就有了“碧筒饮”的习俗,到了唐宋时代,尤为流行,文人雅士谓之“酒味杂莲香,香冷胜于水”。明人邵亨贞在《洲滨见荷花》一诗中赞道:“每爱西湖六月凉,水花风动画船香。碧筒行酒从容醉,红锦游帷次第张”,这样的诗句简直让人想穿越时空隧道,做一次古人,饮一回风雅。豪放派大词人苏东坡,不但喜饮荷叶酒,还喝出了满腔诗情,绣口一吐,酒气化作佳句:“碧筒时作象鼻弯,白酒微带荷心苦”。

明朝陈洪绶的隐居十六观之浇书图,画的是苏东坡晨起以荷叶做杯饮酒浇灌腹中诗书的典故

荷花熏茶,也是古时文人雅士喜闻乐见的赏心悦事

沈复的《浮生六记》中写道,"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条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是说将茶叶于傍晚放在荷花花芯,利用荷花晚上收合而清晨绽开的习性,得一夜花露清香,用天泉水烹之,味道"尤绝"。这虽不是荷花茶的最早记载,但却显得颇有情致。清代大才子袁枚,不但自己制作荷花茶,还让僮仆收集清晨荷叶上的露水,来烹煮荷花茶,这种茶别说喝,就是想像一下也是齿颊留芳啊。

同为睡莲科的睡莲在西方园林中广泛种植并被西人喜欢,最为著名的莫过于莫奈的睡莲花园,被他在画作中描述了一遍又一遍。和国人特别喜欢的荷花比较来讲,睡莲在中国却相对不被重视,一般人可能常常分不清荷花与睡莲。睡莲的叶子和花都较荷花小,颜色多样,有红紫黄蓝白等多色,而且其叶子不似荷花挺立于水面之上,是漂浮在水面的,故称浮水植物。中国传统园林中,睡莲很少栽植,现代公园中则栽培普遍,所以有关睡莲的应用历史上很少有记载。

最近几年,市场上流传一种原产台湾的九品香莲,这个睡莲品种花朵特别大,香气特别浓郁,除了观赏,还能泡茶,炖汤喝,粉粉的清香味极其诱人。有朋友租了两个池塘种了一些香莲,今年花开时节采了些鲜花来,泡茶、炖鸡汤大饱了口福。

香莲炖鸡汤

泡香莲茶,要用大一点的玻璃壶或者干脆用大碗,才能让花瓣充分舒展,沸水冲下,不管是鲜花还是看干燥的香莲重新吸水慢慢绽放,都有清幽的香气缓缓飘出,心旷神怡真是令人暑气顿消。

色香味俱全的香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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